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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队申请

美丽幼儿园

发布: 2020-07-16 04:39:05   阅读: 次 【   

陈小山刚出狱就来找我。站在楼下扯着嗓子喊:“青松!青松!”

我从五楼的阳台往下看,那个出现在1989年夏末的小个子男人,骑在一辆自行车上,一只脚踩住绿化铁栅栏,眯着眼睛,手搭凉棚,躲避着毒辣的太阳。

我刚想把头缩回去,已经被他瞧见了:“你下来还是我上去啊?”

我只好硬着头皮冲他喊:“我下来我下来。”

这个人的出现准没好事,果然,他又有新花样了。在码头边,一边吃排档,一边说他的泡妞计划,吃完把嘴一抹:“刚出狱,没铜钿,今天你请客啊!”

所以说,这个人其实就是个无赖。他兜里有银子的时候,你见不到他身影,他出现了,必是落魄之时。类似的人物在我日后的人生中频频过场,我都能及时识破他们,鄙视并远离之,最初的原形就是陈小山。

而在当时,无赖陈小山完全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。因为,他掌握了我的弱点,他知道我喜欢一个叫欧阳家佳的姑娘,答应帮我完成夙愿。

作为一个著名的色狼,他在干杯的时候打消了我的顾虑:“放心!我对欧阳家佳没有兴趣,我喜欢她们幼儿园那个屁股往上翘的万欣欣。”

我狐疑地看他:“可万欣欣脸上有不少雀斑!”

陈小山笑道:“红楼梦里的晴雯也长雀斑,皮肤白的姑娘才长雀斑,最主要是她屁股翘。”

我当时二十岁,对女人的审美还是童子功,不明白屁股翘和脸蛋俏的关系。陈小山从雀斑联想到晴雯,说明他不是文盲加流氓,他读过几本文艺小说。

陈小山读文艺小说不光是为了消遣,而是为了“花”姑娘。这个“花”是上海切口,做动词用,就是“勾搭”的意思。

其实,陈小山生活的意义,都围绕着姑娘,他敬了我一杯啤酒:“我在做笔录的时候,警察骂我是花痴,我反驳他们,我不是花痴,我是情种!”

说完,他用舌头舔去嘴唇上的啤酒沫子,骂道:“这冤枉官司,一年大牢啊!”

陈小山原是我电焊车间的同事,说起来还是带我的师傅。技校生进厂的时候有“应知应会”培训,工段给你指定一个师傅。我们船厂三千多号人,我落到陈师傅手里,说明我们还是有缘人。当然,“有缘”不一定是褒义,也包含冤家和仇人。

陈师傅教我电焊手艺加起来也没二十四小时。这家伙很懒,组织上分配给他一个徒弟,他就当丫鬟使了。别的不说,中午去食堂排队就是我分内事。我排完队,买自己一份,帮他买一份。他跷着二郎腿,也不过来端,我只好端两份,放在他面前。等吃完了,他点一根烟,我去自来水站排队,先洗自己的碗筷,再洗他的。

回车间路上,陈师傅见我不理他,搬出他的萝卜干理论:“吃三年萝卜干,就媳妇熬成婆了!”

他经常说这样的话,其实就是洗脑。要是放在今天,我肯定毫不留情地予以批驳。可我那时才走出技校大门,就像一件白褂子,还没被工厂这个大染缸上色呢。他是师傅,我只有点头的份。

除了差我当免费丫鬟,陈师傅也有吸引我的地方。说老实话,他是我的性启蒙老师,当然,说成是流氓教唆犯也行。他那一肚子男盗女娼的故事,比收音机里的小说联播可带劲多了。为了听他说书,我没少请他吃排档。此刻回想起来,很多细节都有明显编造的痕迹,目的就是为了显摆。但在当时,我不但全相信了,还很崇拜他。

陈小山一直说钱不够用,问我借过几次,都没还。每次借十元,还借过一次二十。我当时的工资是五十八元。他只借不还,后来我就不借了。可有一天,他忽然把我叫到一边,把七十元总借款还给我了。那天下班他还请我吃了一顿排档。印象中,这是他唯一请过我的一顿饭。

吃完饭,他带我去码头旁的集市,一个水果摊前。原来,这水果摊是他和弟弟合伙开的,今天刚好满月,一个月下来,赚了七百多,兄弟俩平分,一人三百多,差不多是我半年工资。怪不得和我了结债务了。

过了一段时间,陈小山带我去他家。他住在老式工人新村的底楼。一共两间房间,他母亲住一间,他和弟弟陈小峰住一间。他母亲坐在小板凳上拣菜,房门没关,我瞥了一眼,看见一个半老男人的黑白遗像挂在墙上。原来陈师傅他爸早没了,之前没听他提起过。

那天他弟弟不在家,平时水果摊进货和守摊主要靠陈小峰,陈小山是下班了才去帮忙。听起来陈小峰有点吃亏,不过这是人家私事,有周瑜就有黄盖,只要陈小峰不计较,不用我们这些旁观者操心。

陈小山带我来是炫耀他的电视机和录像机。也该他炫耀,我估计我们车间主任家也未必有这两大件。当然,吸引我的不是这两件电器,而是马上要播映的录像带。

我听陈小山吹嘘他那盘录像带都一个多月了。之前,“黄带”这个词对我来说,不过是市井传说。陈师傅说他那有一盘欧洲片,三点全露。可是看不了。因为缺一台录像机。不过他决定马上去买一台。自从他开了水果摊,手头阔绰了,说话更有底气了,“等买好了,带你去我家看。”说完,拍拍我肩膀:“怎么样?师傅对你不错吧!”

他之所以对我好起来,是因为我刚当上了车间里的团支部书记。他有点拍我马屁了。

我们车间一起分配进来的技校同学,有十七个。之所以我当选团支部书记,是因为我在技校里成了中共预备党员。我们这届共三个班级,出了两个预备党员。另外一个是女生,叫申屠红。分配在喷漆车间,是个圆脸盘扎马尾的高个子姑娘。和我一样,她成了所在车间的团支部书记,后来又升任厂团委的专职副书记,成为真正的国家干部了。这期间传出她和一位厂级干部的绯闻,用今天的话说,她当了小三,当然这只是传说,也没见谁拿出捉奸在床的证据。

车间团支部书记是个虚职,平时和工人没什么区别。粗活脏活照样干,但也不是一点用没有,厂团委会拨少量经费下来,搞一些活动。经费很少,每次用需要申请,所以大事是办不成的。我刚当选那会儿,特地去打听其他车间怎么组织团员活动。问下来没别的,无非两个固定节目:一、五四青年节发电影票;二、厂部多功能厅办联谊会。

后者更受团员和青工欢迎,说是联谊会,其实就是相亲会。船厂男青年多,找对象一直是个问题。所以厂部同意把多功能厅借给团委用。这个多功能厅在食堂楼上,平时是厂部接待来宾时开小灶用的,全部摆满开二十桌没问题。没有宴请的时候就空关着,里面有一些简单的设施,话筒、扬声器和一个小小的演讲台。团委的联谊会形式很单一,就是跳交谊舞,中间串联几个歌舞表演,和有奖猜谜。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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